艳,是韵目代日纪日法中对9日的代称。19世纪七八十年代,电报传入中国,但发送电报的费用非常昂贵,以字论价,韵母代日的方法即为节约字数而发明,自中国有电报之时起,至新中国成立初期止,前后使用了70多年。艳日发出的电报就是“艳电”。自中国有电报以来,发出的“艳电”不可胜数,但臭名昭著到脱颖而出的地步,以至于差不多独占了“艳电”代称的,当属年1月9日汪精卫在河内发表的那一份。
艳电年10月,广州和武汉失陷。至此,举国抗战一年多,国军精锐损失惨重,步步后退,华北全失,华东尽丧,华中和华南也没有保住。虽然代价惨烈,但国民政府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打算至少实现了一点点,暂时不用再后退了,事实上,也几乎没有地方可退了。
这种局势极大地鼓舞了日本,他们认为,内迁的蒋介石政权,“在丧失中原逃往内地,以及失去主要水陆交通线、丰富资源和大半人口的情况下”,已经沦为地方政权。因此,日本有可能在占领区成立受其控制的全国性傀儡政权了。他们找到了汪精卫。导致汪精卫叛逃的原因是多方面的。汪虽然在政治立场和利益上和蒋深有嫌隙,但叛国这么大的事,是必定会遗臭万年的。汪毕竟是做过“烈士”的人,当此之际,正所谓死生之地、存亡之道,不可不察也。
对汪精卫的辩护包括自相矛盾的两方面。一方面,汪精卫及其追随者认为投日是“曲线救国”,在尚未完败的情况下求和,最大限度地争取利益,显然优于坚持抵抗而终致毁灭,或者让共产党趁势而起,建立共产主义中国。在这种解释下,叛国投敌是一种出于狂热意识形态的奋斗。而另一方面,汪最终决意出逃,部分是由于他怀疑蒋掌握了他的动向,并准备在他采取行动前用暗杀的方式除掉他。事实上,艳电发表之后,戴笠亲自布置了对汪的暗杀,调集军统精锐,在河内对汪实施了一系列行动,“汪精卫经此恐吓,决定与蒋介石翻脸”。
1月9日,成功出逃的汪精卫在越南河内发表艳电,对“善邻友好、共同防共、经济提携”的近卫三原则表示赞赏,称“兆铭经熟虑之后,以为国民政府应即以此为根据,与倭国政府交换诚意,以期恢复和平”。电文最后,汪精卫展望了美好的和平大业:“今后中国固应以善邻友好为教育方针,倭国尤应令其国民放弃其侵华侮华之传统思想,而在教育上确立亲华之方针,以奠定两国永久和平之基础,以此为吾人对于东亚幸福应有之努力。同时吾人对于太平洋之安宁秩序及世界和平保障,亦必须与关系各国一致努力,以维持增进其友谊及共同利益也。”
如此美好的幻想当然不会实现,战争和政治是彼此的延续,拼死抵抗都无法改变惨酷的境遇,投降又有什么希望呢?有趣的是,他在主张以投降换取和平,并且要求日本放弃“侵华侮华之传统思想”的同时,自己却使用了“倭国”这个有贬辱意义的词来指称日本。
艳电书后年1月9日,艳电发表一周年之际,汪精卫发表了长文《艳电书后》。在这篇文章中,汪精卫重申了他的和平主张,认为“中国现在除了和平,没有出路。所余的指是和平原则能否实现,和平方案能否完成的问题了”。对于坚持抗战的人,汪精卫言辞刻薄:“诸君这些话,不是老实话。最后胜利是渺茫的,诸君自己心里知道。”“诸君之中,定然有一部分怀着民族自杀政策,认定国将亡了,不如举其一切,同归于尽。如果国之亡无可救,我也和诸君一样,如果国有可救,难道不应该以救国为先吗?”“有人说道:‘为抗战而死,不失为民族英雄,为和平运动而死,死了还受种种恶名。’哼!请你看看卢沟桥事变以来,几千百万同胞的死尸堆在这里,你还能有闲心替你自己打算吗?“
文章最后,汪精卫仿若信笔地提起“一件旧事”;“我于庚戌三年在北平被捕的时候,警察在我身上搜出《革命的决心》等几篇文字,问我道:‘带这些文字做什么?’我答道:‘没有什么,这些文字,从前以墨写出来的,如今想以血写出来。’我今日想起当日和我一同坐飞机出重庆的曾仲鸣同志,及首先劝我离开重庆的沈崧同志,我惭愧我到今日尚在人间!”
字里行间,是决意“为救国而死,而不是仅为殉国而死”的壮怀激烈。不惜个人的名节而为国家和民族谋取福利,的确是值得景仰的品质。然而,这种牺牲是有前提的。汪精卫的一番自白,不过是错判形势,止增笑耳。
艳电三周年年1月,汪精卫访问了日本,并且迎来了艳电发表的第三个周年纪念。9日晚上,汪精卫发表了对侨胞的广播词,大言不惭地宣称:“如今呢,中日两国,已经同心协力,向着保卫东亚之共同目的,而共同前进了。所谓中日事变,在保卫东亚的意义之下,已经消融净尽了。”
此时,南京伪政府已经成立一年多,汪精卫有了一些能够掌控的喉舌。《国民新闻周刊》发表了无署名文章《艳电三周年》:“流光如矢,星霜易逝,自汪主席于民国廿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在河内发表艳电迄今,瞬届三周年之期了。……三年来,中日两国以近卫声明的精神真诚合作。而中国自我猛进和内部发展方面,已经由国府还都革新机构等阶段,达到全国复兴与建设的行进阶段了。”
第二年初,《新东方杂志》刊登无署名文章《发表艳电三周年纪念》,为汪精卫的叛国行为涂脂抹粉:“在三年前之当日,主席深感于抗战之不可再续,而救国之道,唯有和平,所以毅然致电渝方主张以近卫声明中之三大原则……作为谈判和平之基础,观此三原则,并不妨害五国独立自由,不限制吾国家民族志生存发展,要共同努力,复兴东亚,我们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,所以艳电发表之后,和运同志,翕然相归,并得到大部民众之拥护……”
《凡言》发表署名为“影”的短评,称艳电发表之后,“伟大神圣的和平建国运动,亦即随之迅速开展”。“海内贤士,联袂而起”,“前仆后继,不断牺牲和不断奋斗”,终于在年3月30日组建了南京伪政府,“奠定了和建的强固基础”,“同年11月又与日本政府以平等互惠的原则,签订了中日关系基本条约,共同发表宣言,调整国交,出以真诚,共负建设东亚新秩序的重任,以求大东亚民族的独立解放”。
又是救国之道,又是保卫东亚,“汪主席”是否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?或者,他真的已经进退失据,不知所云了。
年11月,汪精卫病逝,没能纪念他的艳电发表六周年,也没能看到不久之后反法西斯战争在世界范围内的彻底胜利。
※除说明外,相关资料主要来自《中国近代通史》、《中国,被遗忘的盟友》和《国民党特务活动史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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